我将在十八岁前死去
(1)
“嘿,你知道吗,我活不过18岁。”
顾野活不过18岁。
大概是奇奇怪怪的直觉告诉她的。
没有理由,就是活不过去,还不知道死法。
既然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死去,
那么,尽量过好每一天吧。
也许下一秒就死了呢。
嗑嗑cp,喝喝茶,聊聊天。
简称——怎么快乐怎么来。
(2)
“我有几个愿望。”
顾野有几个愿望。
嘘,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这几个愿望能实现的话,顾野就死而无憾了。
将死之人没有遗憾,而活着的人心里都是遗憾。
“你可让我们这些活着的怎么办啊。”
像这样的话,大概每个将死之人都会听到吧。
顾野还没有。
她希望,她听不到。
又或者,再晚个几十年再听到吧。
(3)
“这个愿望,我实现了,可那个愿望…”
顾野安全的活过了初中三年。
多亏她打小儿福大命大,没死。
可惜,她的肺出了毛病。
肺癌,晚期。
中考查出来的。
大概率是遗传和生活环境的问题,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从前抽过烟。
她拒绝了治疗,这玩意烦人,再说也治不好了。
顾野也算是悲喜交加。
你看,她实现了一个愿望——是病死。而另一个没有实现的愿望,是不死。
咳嗽真的不好玩儿。
(4)
“我又没实现一个愿望。”
顾野好不容易考上了所谓的一中。
平淡的带病上学,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又有一个愿望没有实现。
学校很好,同学很好,班主任——很垃圾。
顾野还挺想笑的,不愧是母女俩,上个一中都能有同样的经历。
顾野梦见过陈北棠跳楼,梦见过陈北棠割腕。
现在,她也要步上闺女的老路了。
噢不,不一样。她是肺癌,闺女是自杀。
“啧。”
(5)
“那么多愿望,就实现一个。”
顾野还是感觉很惋惜。
她自恋的以为她是个蛮精彩的生命,虽没有轰轰烈烈,但至少,挺快乐的。
其实盘算起来,没什么遗憾,也没什么期盼,就是时间到了嘛,该走了。
可就是心里空落落的,有点难过。
顾野努力安慰自己,没什么的,对吧?
嗯,没什么的。
顾野不怕死,只是离别太痛苦了。
苦得让人咽不下去,只能含在嘴里,眼泪打着转默默承受,等它化开。
如果是苦尽甘来呢?
可惜,没有如果。
“你这个、傻子。”
(6)
“对方正在输入中。”
顾野最近有点小烦。
她总是伴着一声声咳嗽,平静地去看从前。
偶尔也会颤抖,比如触碰到那些无边的尘灰。
顾野试着想起具体的细节,可大多数时候都无能为力,她的记忆力实在是太弱了。
又或者说,是保存的不太好?
曾经随手丢在一个角落里,现在再去翻,被腐蚀的所剩无几也很正常吧。
顾野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随便一个人就行。
她点开那个置顶的对话框,输入几行字,觉得不大合适,又删掉了。
很巧很巧,在顾野打字的时候,对面那个人,刚好也点开了对话框。
我们无从得知那位幸运的置顶是谁,也无法感受到那位置顶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那一刻的心情。
但我猜,那个人一定很幸福吧。
(7)
“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顾野好像明白了这句话。
她曾在光芒万丈台上领奖,也曾激情澎湃发表演讲,也曾热情挥洒汗水与阳光。
那都是曾经,曾经的灿烂。
现在的顾野,拖着病体,守着寂寞,等着死亡。
顾野无声读着手腕上一道道狰狞的疤痕,这是她维持了5年的癖好。
很多人知道,很多人阻止,很多人无动于衷。
顾野读到了一道有些淡的疤痕,有女生因为它为自己买过芦荟胶,“你一定能够成为你想要去成为的人”,这也是她说的。
那个女生是谁呢?不记得了。
只隐约记起她头发很顺很顺,可惜发际线很高,常常自嘲“我快秃啦”。
好像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
(8)
“生命是无意义的,因为你我终将死去。”
顾野忘记是从哪儿听来的这句话了,只是很刻骨,像手腕上的那个“宋”一样刻骨。
不仅刻骨,还歪七扭八,丑的要死。
顾野每每看到它都会狠狠地嫌弃一波自己的技术,几乎没什么人能认出来这是个“宋”,可见它有多丑。
这个“宋”是谁呢?
据她本人说,是《犯罪心理》里的宋声声&。
但她的某位朋友透露,这是顾野的置顶,那个人也姓“宋”。
嘘,你一定猜出什么了吧。
别说,别说。
(9)
“我腐烂时,你依旧在我心上开着花。”
自暴自弃,这是顾野最近的生活状态。
家人都要工作,朋友都要上学,只有她自己窝在家里,被腥臭腐朽的过去淹没。
正值傍晚,顾野换上她偏爱的那条裙子,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点燃了一根烟,对着散落的昏黄阳光思绪万千。
顾野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裙子了,一是因为上学总是穿校服,二是因为胳膊上的狰狞。
燃烧中的香烟让病中的顾野感受到了不适,频频咳嗽。仅仅只是点燃,就让自己口中弥漫着血腥味。
顾野叹了口气,掐灭了烟,走回卧室,钻进衣柜里,刺鼻的樟脑丸味又让她好一阵咳嗽。伸开手,手心躺着一片血迹。
顾野继续胡思乱想,她又想起那个存放在鲜红心尖上的人,那人永远是自己心上开出的一朵玫瑰,热烈,骄傲。
苍白无力的她不敢碰那朵玫瑰了,一红一白,过于刺骨。
“只愿那人可长命百岁,替我看看这世间。”
(10)
“愿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顾野受不下这漫天的咳嗽了,她格外嫌弃现在恶心的自己,一心想选择自己喜欢的死法去离开这人世间。
夏至那天,顾野伏在桌上,伴着午后的阳光写了两纸遗书,拿起水果刀和手机,轻手轻脚的走向浴室。
15:45分,顾野安静地离开了这世间,身旁的手机正在单曲循环《&》,那是宋声声的同人曲。
顾野的手腕和颈部有许多又深又长的新鲜伤口,红色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仿佛源源不断。她脸上没有痛苦,只有安详与一丝满足。她从没希望自己得到许多,仅仅是这样的死亡就让她知足。
大概,她是幸福的吧。
“愿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这是她遗书上的最后一句话。
那年她刚满17岁,那天就是她的17岁生日。
17年前的15:45,她出生了。
而现在的15:45,她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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